作为生活在中央王朝里的诸位,是想不明白本子的这种纠结的心态的。
生来就在这么个破地方,没事就地震海啸火山喷发,风暴大雨山体滑坡,除了沙尘暴,日本这块地都快把人类文明能遇到的大型灾难全凑齐了。这种天天生活在乱纪元中的心态,是你们这些一直生活在恒纪元的人类所不懂的,所以才会有很多人觉得海哥的灾难三部曲的落点很奇怪。这破地方离也离不开,只能强行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了。
日本也不是没有努力往外走过,但是结果我们也是知道的,每次都被中央王朝狠狠地堵回去,还吃了俩核弹。闷在家里一心搞经济,自己内卷自己,结果90年代又炸了一个那么大烟花。好不容易要从失去的20年里走出来了,结果来一311大地震,又苟了10年,打算通过奥运会奶上一口,结果新冠来了,你说这事儿搁谁谁心里不别扭。
《铃芽之旅》里,每一帧描述的都是日本的衰落,曾经的繁荣国度变成一座座废墟,最后变成酝酿蚓厄的温床。但是没办法,日本人还是要互相搀扶着活下去,无论过去的日本如何强大繁荣,今天的日本人必须接受日本正在逐渐重回乱纪元的可悲现实。
这就是新海诚的灾难三部曲要表达的想法,日本所在是个混沌无序的地方,神明与灾厄喜怒无常,周围的强国将一道道玻璃天花板横在日本的头上,有时候连抬头看看都成了奢望。当我们面对那些不可抗力,面对天灾人祸时,应该怎么办?
海哥给的答案很简单,就是活下去,并且珍惜自己的日常,和朋友会面,和亲人相聚,和恋人牵手,认真地享受这一切,这就足够了,甭想那些有的没的。电影里男主也说了,我不想死,哪怕多活一年我也乐意。
其实本来没打算去看这个电影的,我用脚后跟也能猜出来海哥会拍个啥故事出来,但是因为在B站上看了《于谦之旅》,所以想专程去电影院看看,房子都塌了之后,防盗门还在那立着是什么样。
这部电影没有让我失望,在日本动画这座大厦塌了之后,真的还有一扇名为新海诚的防盗门跟那立着,防盗门上写着一行小字:
以上
不结合日本人的价值观很难真正理解《铃芽之旅》讲了什么。新海诚用了比较多的意向暗示,再加上和国内主流的价值观不同,所以很多朋友看了但感觉不知道说了什么。
一言以蔽之,《铃芽之旅》想表达的是:尽管生活有太多的不如意,但我们还要活下去,简单的“我出门了”“我回来了”就是最美好的日常
下面让我继续分析下,
先说意向暗示,剧情中的两只猫是什么?
两只猫猫是人们“活下去”力量的具象化,黑猫白猫分别代表积极与消极的力量。
剧中黑猫白眼圈,白猫黑眼圈,也有白猫变成黑猫,黑猫变成白猫的场景。暗示两种力量如阴阳般互相包容与转化。
就如同剧中环阿姨对鈴芽的爱变成了枷锁,导致两人大吵一架,而吵架却变成两人敞开心扉的契机。
最后草太吟唱咒文,从人们的回忆中获得了“活下去”的力量,两只猫吸收力量后变成要石镇住了灾害,只有猫猫受伤的世界完成了 。
但“活下去”怎么就变成一种力量了?似乎不容易理解。
这背后是中日价值观的差异:
铃芽之背后的价值观是很典型的日式积极价值观——日子虽然很难,但还是珍惜点滴的美好活下去。
2021年日本Tiktok最火的曲子是「ヨワネハキ(示弱)」
全篇讲生活如何困难,理想如何缥缈,结尾歌词:
「きっとそう上手くはいかないけどさ,試しにちゃんと生きてみよう」
「虽然知道不会一切如愿,但还是试着努力活下去吧」
2022年除了《铃芽之旅》,还有《海贼王红发歌姬》也是讲虽然现实有很多不如意,但不能永远停留在虚伪的梦境之中
如果不了解以上这些作品,中岛美嘉的《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想必你听过,
世界太多不如意,无论凋零的落叶还是盛开的春花都让我想一了百了,直到“ta”出现,让我抓住了一些小确幸,想努力的活下去
这就是平成以来日本的“侧卧”价值观,是日本在经济衰退时代成长起来一群人的真实写照,而中国观众或许比较难理解,
毕竟相比日本中国还处于一个快速增长的时代,目标是星辰大海与宏大叙事,日式“微小而确定的幸福”并非主流。
另外比较难理解的是女主铃芽的设定,铃芽并非是完美王道的主角,主要存在两个方面:
《铃芽之旅》中铃芽和环阿姨的碰撞,是青春期少女和家长的碰撞,是生活的一部分。
「环阿姨——铃芽」「铃芽——白猫大臣」之间的关系是相互照应的,没有人是绝对的坏人,但凡面对生活,就会有不如意
最后铃芽和环阿姨互相袒露心声达成和解,白猫大臣也愿意为了铃芽镇压住灾厄。
生活固然许多遗憾,但总会有美好值得向前。
另一点关于铃芽牺牲猫猫,如果理解日本人的“感恩”心态就能懂了
相对于国人“君子远庖厨”,日本人吃饭前要说一句“いただきます(我要开动了)”,里面包含了对吃掉食材生命的感谢。
日本曾有节目,为了让孩子们感恩生命的重量,还让孩子们品尝自己养育的小猪,由于做的太过火,在日本也引起了不小范围的讨论。
《铃芽之旅》同样是一个电车问题,必须要有人承担这份重量:
4条车道,分别绑着:2只猫、几百万东京人、男主、铃芽自己。
少女一天偶然扳动了道岔,电车本应当从2只猫猫上轧过去,
结果电车奔着绑了几百万东京人的轨道去了,
只好再次扳动道岔,这次被绑上去的是男主,
然而女主于心不忍,打算换到自己的轨道上,
最后猫猫看不下去了,选择献出自己,猫猫本身也是人们面对生活时力量的化身……
所要怀着对猫猫感恩的心好好活下去,努力生活就是最美好的日常
看了其他朋友的回答,以及看许多作品在国内外的评价,会感受到国内观众重视逻辑,海外观众会浪漫主义很多。
比如经典作品《美丽人生》国内观众会觉得女主怎么就看上男主了?一点小把戏怎么就能瞒过纳粹?
或许差异来源于受到教育不同,
国内本身有儒家思想遵循规范的底子,结合唯物主义教育,再加上较为繁重的应试,学生时代可支配时间有限,看待问题会更重逻辑与实用而轻理想化与浪漫。
这也是口碑分化大的一个原因。
回答只是客观讲文化不同带来的一些审美差异,无优劣之分,你们都评论了什么,怎么都被删了啊喂
我看完最大的感受其实就是心疼猫猫,但是我确实也get到了作者想表达什么:
其实就是灾难/不幸来临后,普通的活下去,迎接新的生活
这个在电影里也有多处暗示,比如男二号的“没想到这里这么美”。
从三部曲来看的话,其实第一部是试图改变现实,第二部是选择了现实,第三部是接受了现实。——从这个角度看,整体的立意其实是蛮高的
正如最高赞 所说,可能我确实不太理解日本人价值观。以前学日语,里面提到日本人最怕的四样东西:地震、雷、火事、親父。——这些元素确实在很多日本作品里都有,在铃芽之旅里也确实感受到了。但是牺牲猫猫的“感恩”心态我确实接受不了。
说下猫猫相关吧:
还是想起了那首词: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
但盼风雨来,能留君在此。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
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其他吐槽:
凳子代表灾难后不再完整的人们,男主的我越来越适应也是一种鼓励,比如最后的小铃芽从过去中走出来也很感人。这些我都知道。
但是我觉得铃芽之旅是有着新海诚的恶趣味以及中年男人油腻感的(不要说采访时候的问题他怎么回答,我也看过):
关于这段我也不会删,但是可以贴一下另外一个回答,里面专访的内容,新海诚自己解释了。我觉得自己作品里有个人化的表达很正常,无可厚非,把控度就行。很多大师都有这种怪癖,可能说恶趣味有点太过了吧,我觉得这种缺点反而不是缺点,而让大师更真实。另外,在我看来中年油腻算是个中性词,因为有了丰富的人生阅历后,想要写出纯纯少年感的青春故事其实很难了,这是优势也是劣势。
这记者也是挺会问的,说“新海诚监督是不是有被女性坐在身上、或是踩踏的恋物癖啊”
整的新海诚连忙解释,说并不是这样,对铃芽来说,憧憬草太这件事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秘密(这句翻译的可能不太准确因为我也还没看过《铃芽之旅》)在物理层面上接近并且碰触这个秘密一般来讲不是会让人心跳加速嘛~自己是想通过符合现在的时代的方式来表现这一点。
咋说呢,虽然很好,但确实有点绕(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91626980/answer/2954363384
最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完整的写一下我对本片和新海诚的一点点理解
其实就是日本民族主义的变奏表达,接近于《去电影院两个小时,新海诚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在日本,涉及“地震”的严肃话题很难绕开民族主义,因为地震就是日本现代国家叙事的重要一环,围绕着地震的受灾和救灾记忆建构了日本民族。贴一段旧文:
地震塑造了日本民族的集体记忆。安德森将现代民族视为“想象的共同体”,为了让地理上相隔遥远、素未谋面的人们将彼此想象为同一个共同体、同一个“民族”的成员,民族主义运动的发起者必须为他们寻找、甚至“制造”共同记忆。安德森将小说和报纸视为进行民族主义动员的重要工具,认为正是通过共同阅读一本小说、共同讨论一则新闻,人们获得了感知彼此存在以及想象周遭世界的共同经验,并最终沉淀为一种集体记忆。而在日本——尤为特别之处在于——多发的地震构成了日本人特殊的民族记忆,据此形成了所谓“地震民族主义(earthquake nationalism)”。
另一方面,在灾害/怪兽的对立面,治灾行为和退治怪兽的神话同样是民族记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典型如大禹治水和斩杀无支祁就是华夏族源神话的重要部分。而围绕着“荒政”(即灾荒时期的治灾政策)展开的诸如祭祀、祈雨等用以重振国家信心的政治仪式和赈济、蠲免等具体治理行为,也是古代帝国提高政权合法性、增强内部凝聚力的重要手段。正是在归纳这些历史现象的基础上,魏特夫提出了“治水国家论”,认为在亚细亚生产方式下,国家最早起源于为修建防洪、灌溉等水利设施所建立的组织。换言之,治灾功绩不仅是民族国家共同体得以存在的集体记忆,也是用来论证这一共同体存续的合法性依据。
具体到日本,地震在日本现代民族国家的建构过程中发挥着巨大作用:一方面,地震塑造了人们的集体记忆;另一方面,国家权力也伴随着治灾行为下沉到社会基层,将传统上难以控制乡村的“悬浮式国家”改造为现代式的、可以全方位干预个人生活的“全能型国家”、“毛细血管国家”。进入近代以来,日本发生的8级以上大地震就有1896年明治三陆大地震、1923年关东大地震、1933年三陆第二次大地震、1984年长野县西部地震以及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对东日本大地震以及随之而来的福岛核泄漏的灾害记忆更是直接催生了《新·哥斯拉》这部作品。
在《铃芽》中,有许多关于地震的国族叙述。比如,在地震到来时,同时响起的手机预警,提示了看似分散的人群的集体联系,这是从来只关注个人的诚哥,少有的对于集体性的描述。再比如,铃芽和椅子哥的地震巡礼,实际上就是在追寻日本民族的地震记忆,像“东要石”的所在地就是对日本近代史具有重要意义的1923年关东大地震发生地——东京,“西要石”的所在地、铃芽的家乡九州2016年也曾发生7.3级大地震。
当然,更重要的是,“往门”背后的“常世”是集合了日本所有过去和未来、记忆和情感的无始无终之地,其中诞生的“蚓厄”则决定了日本的一切人世轮回、悲欢离合。这已经是对自古以来、命中注定、牢不可破的日本民族主义的最强表述了:凡诞生在这片大地之人,承负它的一切宿命,就是日本民族。
然后,让我们来看,新海诚是怎么来具体设计这种“日本民族主义”的。
在《铃芽》中,“蚓厄”是一种无指向、无因果、无善恶、纯粹自然性的力量,它以一种概率论的方式,完全随机、平均地落在个人身上,类似一种“命定”和“宿命”,是全日本人民需要分担的自然暴力。对于这不可抗拒的伤痛,个人只能内隐地将它们咀嚼、吞咽,最终化作滋长日本民族的坚韧精神的养分。
到这里,就出现了经常被大批特批的日本自然主义的问题,即诚哥完全把地震想象成了一种“无格差”的自然暴力,而忽略了其中“有格差”的社会暴力。
以诚哥试图帮助社会“记忆”的311东日本大地震为例。哪怕是一个从不关心日本新闻的人也知道,地震后发生的福岛核泄漏是彻头彻尾的东京都方面推诿责任的“人祸”。但在诚哥的记忆中,只有地震的原生灾害被纯化为“蚓厄”的不可言说、不可抗拒的自然暴力被摹刻了下来,次生的、有选择性落下的社会灾害则被有选择地遗忘了。
于是,我们最终看到,在故事开头,铃芽一个人出现,这个由地震失亲者组成的“母女家庭”,没有得到社会的任何看护。在故事结尾,铃芽还是一个人出现,这个由地震失亲者组成的“母女家庭”,仍旧没有得到社会的任何看护,她们的记忆和伤痛并不能被社会集体性的寻回、纪念和遗忘,而是只能作为“格差”下的边缘人独自反刍、消化,在清理完所有伤口后,回身给社会一个闪亮的微笑。
类似的,故事中对日本区域衰落后所留下的成片“废墟”的处理也仅仅是一种美学化的“风景”,回避了一切社会性追问。
所以,《铃芽》本质上和《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有多大区别?《二舅》中出现的同样是把这片大地上发生的一切苦难纯化为一种“命定”和“宿命”,再交由二舅个人独自反刍、消化,并回身给社会一个苦难而坚韧的中国人民形象。
这不禁令人联想到日本动画导演庵野秀明的大作《新·哥斯拉》。作为福岛核泄漏的回应之作,故事中年轻有为的日本政府积极迎战原子怪兽哥斯拉、大战四方,日本首相甚至要与美国总统合力开启下一个时代。但讽刺的是,现实中恰恰是东京都方面的不作为,希望享受核电的经济收益却不愿承担核电的安全风险的贪婪自私,造成了这起事故。在现实层面未能实现的民族主义,最终在电影的想象层面得以实现,几乎与《战狼》无异。
而如今的诚哥与庵野秀明不过是一“卧龙”一“凤雏”。作为严肃声明的对311的回应之作,《铃芽》中有两种对过去的克服和遗忘:一种是个人层面对过去大张旗鼓地克服和遗忘,一种是社会层面直接在电影中静悄悄地失语和消失。某种意义上,应该惧怕的不是遗忘,而是这种有选择的纪念和遗忘。
有人还不明白为什么我说铃芽不行。
我举个例子:
什么叫巧合,一个石头碰巧出现在我脚边,我碰巧没有理由的捡起来了来,然后因为这个碰巧事情发生了,针对这里行动逻辑和深层逻辑直到最后都不再解释,这就叫巧合。
什么叫铺垫,假设开头我让石头发光,让女主角特别注意到这个石头,给她一个捡起来的理由,因为这个东西不符合常理,会发光。之后再给一个设计,原来发光是猫主动做的,为的是引导女主把自己拔出来,根本目的是为了获得自由,最后洗白都是后话先不谈,这样原本表面上还是看似巧合的事件就埋好了深层逻辑和伏笔。
我再举一个例子。
为什么地震相关的内容这么儿戏,为什么女主的成长根本看不出来,为什么女主的电车问题给人的触动不深,同样是因为“没有垫够”。
什么叫垫够,我们需要逆推,既然我们需要表达的是地震这一主题的沉重,和女主对于生命的理解,那么我们需要让观众和女主切身理解这一点,那么该怎么做?
随便说一个符合逻辑的设计思路是,在第一次关门的事件时,让女主角失败,地震发生了,死伤了很多人这一切被女主角被观众看在眼里,这才能够对她对观众产生足够的触动,并且推动女主角的成长,让她理解地震和生命的意义和沉重感,也能让观众理解,让蚯蚓放出来意味着什么,这样才能让观众能够get到她做出电车难题选择时的决心和勇气,以及get到她最后如何理解生死的成长变化。